湖景之感

郎泽慜

2011年7月26日，我们到圣公会湖景展能探访那里的同工和学员，他们的每一份努力、每一份争取、每一份付出，都有一份我们无法估量的辛苦饱含其中，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共同坚持，爱才会发挥它恒久忍耐的无上光辉，爱才能够无差等、无歧视、无偏见。

早晨乘车去湖景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我要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接受训练的服务对象，但左思右想的结果是零，当我没有真正面对他们时，无论怎么假设，都会被自己的主观臆断所限制，而且没有一个类似的经历，即便能够猜想的要面对的人是怎样的，当真正站在他们面前时，还是会无措。之前在家时，有在大街上看到一些智力有缺陷的人，因为家人的遗弃，社会保障未完善，他们流落街头，有些甚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生活与他们而言成为一种负担，人格尊严的丧失，让他们成为了社会上的隐形人，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生活已经被降低成为基本的生存问题。实话说，在现实的社会环境中，当我们在公共场合中遇到他们，更多的只能是无能为力，制度保障的覆盖面没有完全的照顾到这一群体，况且，世事冷暖，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来真正的避免解决这类问题。

到湖景很早，这里算是香港的郊区，没有了老街中心的繁华和喧闹，洗净了似的天空让舟车劳累的我心情变得舒爽了许多，类似于近乡情怯一样，越接近湖景，心底的紧张和忐忑越明显，会生出一种拒绝继续的抗拒感。但是我自己鼓励自己，拍拍胸脯，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能行，即使真的不行，只要我尽最大努力，结果如何都不是可以阻碍我勇敢向前的障碍，只要一直往前走，在前路的坎坷中总会豁然开朗，显现出一条通往目的地的道路。

走进湖晖楼，房屋很旧，房间的设置很局促，可以看出这里的环境条件相较于我们之前参观的服务单位来说很差，资金来源和服务质量的保证使得他们无法面面俱到，只能注重顾及其中一个方面，尽管这样，许多训练智障人士所需要的设施、器材、物资都很齐全，体现了“以人为本”的服务理念。接待我们的梁姑娘很热情，尽管普通话不够好，但仍然尝试着用普通话与我们交流，让人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真诚和欢迎。房间一个圈形设计，楼道里有一些训练、玩耍的学员，不论他们的智力如何，至少当我这一刻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他们的痛苦或者是不开心，反而无邪的面庞上散发的是和平常人相同的光辉，他们在人性的本质上与我们是无差别的，这使我联想到“还原人本来的面目”，因为个体的差异性，每个人的本来面目都是不同的，但在本质上我们都具备着作为人的基本意义，当然这个意义在不同的人看来又被赋予了不同的定义，看到这些学员，我不知道他们的内心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同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不幸却压在了他们的身上，我和他们的经历千差万别，从我的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和在他们眼睛里呈现的世界模样早已不同，那么，他们的本来面目到底是怎样的？我们又能否帮助他们还原其本来的面目？我知道，既定的现实不能够被用来假设，他们的特殊已经是存在的现实，本来面目？是人格尊严，是自由，是公平，还是基本的生活维持？我不知道要怎样来确定，或许都不是，又或许都有……当我们从我们的立场来看他们时，很多时候带有了个人的感情色彩，会不由自主的认为事情的走向就应该是同我们自己在脑海中形成的影像一样，但事实上，我们和她们之间隔着很厚的一层膜，我们无法真正的触摸到他们的想法，更无法将自己的想法表达给他们，这层隔阂将我们和她们的交流和沟通隔断，成为一个单向的箭头，他们眼中的我们，只在他们心里明白知晓，我们不能够知道，我们眼中的他们只在我们之间传播转达，他们无从理会，认识他们、帮助他们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们能够做的和现实条件允许我们做的都很有限，因此不论他们最初的本真是什么，我们能够帮助到他们的就是让他们现在的生活能够有所改善和提升，努力过得更好，更开心。

早晨我们被分成三组，分别到健乐型、笑口组、和平轩和学员交流，智力的缺陷让他们中很多人都不能够与人交流，还有很大一部分人缺少生活自理能力，许多人聚在一间屋子里，来回走动，参加每天的活动和训练，看着他们心底总会有一股辛酸的感觉，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们的生活只能是这样，生命何其残酷，将这样的悲在他们未知的情况下强加给他们。我尝试着和几位学员聊天，问问他们的生活起居，因为笑口组的学员是轻度智障，所以一般情况下能够和我们进行简单的沟通和交流，在和他们聊天的过程中，首先的感觉是，他们比我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很多，个别的人说话不利索，情绪不稳定，但多数是可以和人交流的，其中一个学员，她在我们最初的中心了解的时候有进来和我们打招呼，梁姑娘让她帮助我们订餐，通过她看菜单、向我们读菜单的过程让她能够得到训练，并且提供她和人交流的机会，提升生活的能力。看到这一点，我真的很佩服社工，因为他们，总会让我看见生活中的善，她们总是会有很多方法来帮助想要帮助的对象和群体，一个小小的细节，一份简单的努力，一个生活的机会就被创造，在日常的小事中让学员得到训练，省去了刻意的而安排，自然而易于接受，潜移默化中让训练的效果得到改善和提高，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学员都适合这样得到训练，只有轻度智障的学员能够适应接受这样的方法，要视具体情况而定。相较于笑口组，健乐轩的学员情况要差很多，他们的智障程度要严重很多，进入这些学员的房间，我能够从他们的面貌上看出他们有异于常人，这可能是生理上的影响，另外他们的行为表现也更加的明显，在交流和沟通上更加的困难，尝试明白他们要想表达的想法，但几番努力下来，我能够做到的是只有不断的点头，身处学员之间，我的言语显得很无力，可以借助的是表情和手势，是眼睛和耳朵，是尝试去理解他们的心。最后去的是和平轩，那里的学员患有自闭症，他们在外表上与常人无异，和前两个班相比，学员对我们的到来没有太大的反应，不理不顾我们，之前在做什么会继续做什么，我们去的时候他们正好在参加小组活动“做纸”，可以看到每一个学员在活动中的角色都有不同，其间我有注意到一个学员总会情绪不安，来来回回走动，忽笑忽哭，而且对旁边的人、事都不予理会，我想要为他做一些事情，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站在那里看着他很久，想的都是‘为什么’，由心底生出无力感。

下午我们加入到一些小组活动中，看到社工带领不同班的学员进行运动、烹饪、手工活动，感觉他们在这个过程中的‘享受’，世间万物都有其自己的角色，智障人士在生活的舞台上，也有自己的角色，他们在自己的努力和社工、护理人员等等外界的帮助下尽力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争取让自己的生活能够更好一些。在学员的住处我看到了整个中心对他们的管理都很有条理、很周到，他们的衣物都会绣上自己的姓名，方便清洗整理后的分配，他们的房间都很宽敞，已给他们足够的活动空间，让他们不会感到压抑，不论哪一方面，人文的关怀和科学合理的训练治疗都让学员能够获得可以提升其生活质量的帮助和支持。

探访湖景，给我最深震撼的不仅仅是学员，更多的感动来自于这里的社工、护理人员还有职业、物理治疗师，面对这样的服务群体，他们的辛苦要较一般服务单位的社工苦很多，这些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才能够一直坚持下来，而且在他们的脸上我看到的更多是阳光的笑容，我心里本会认为他们会很累，事实上他们确实很多累，但却没有表现出来，想想我自己，实在惭愧，我试着将自己带入这样的角色，说实话，我感觉我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当然我有一些疑惑，这里的工作人员经常接触智障人士，他们的心情、心态等等是不是或多或少的受到影响，对于他们的问题会不会有解决的办法？不论这些社工多么强大，他们都会有不能承受的时候，他们也需要帮助和支持，所以一些情绪疏导的活动也应该针对这些社工开展，为他们加油打气，让他们获得心灵上的抚慰和关怀，让这些社工能够获得信心和动力以继续提供服务。

湖景的景很美，坐落在这里的康复中心，像是一个小小的家庭，容纳着那些异于平常的群体，以及帮助他们的社工们，因为你们，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也正是因为你们。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让我又重新认识了我自己。更让我意识到，所有我做的、我努力的都还远远不够，要继续努力，继续加油，学习和前进的尽头永远都在前方，只要往前走，就会离它更近！